第282回 皆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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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轩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乾清宫，昏昏暗暗的宫墙内，只是零星地点上了几盏灯，甚至连一向通宵达旦亮着的南书房此刻也沉浸在一片漆黑中。站在幽静的院中，轩儿莫名地觉得似乎整座乾清宫都如其主人一样散发着深切的哀伤。
这样的夜晚，想必皇上一定是想一个人待着吧？轩儿呆呆地望着紧闭大门的南书房，轻叹了一声，即使是与苏嘛拉姑相处不久的自己都是如此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更何况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康熙帝呢。
想到这儿，轩儿不禁仰头望向天空，夜幕中的点点星辰，其中必有一颗是属于苏嘛拉姑的，“苏嬷嬷，您一路走好，轩儿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办好的。”是幻觉吗？她看到一颗星忽然闪了一下，像是苏嘛拉姑在对她轻轻地点头。她会心地笑了笑，猜想一定是被困在宫墙里一辈子的苏嬷嬷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轩儿，若是有机会，还是离开的好”，耳畔间再次回响起苏嬷嬷临终时的话，轩儿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苦涩。有朝一日，若是她真地能离开紫禁城，想必方式也只能如苏嬷嬷这般吧。“一入宫门深四海”，以前她总觉得这话太空洞泛泛，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苏嬷嬷，愿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对着那颗星，轩儿诚心期盼每一个人都可以平安，纵然她也清楚，这样的愿望只能是奢求。
“怎么？你也在想她吗？”忽然，从漆黑的走廊上传来人声。
声音虽不大，却在这寂静的院中被放大了无数倍。轩儿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去瞧，看到暗影里，一个人慢慢地从廊内走出，竟然是康熙帝。
轩儿心里一慌，忙俯身行礼。
康熙摆了摆手，侧身在廊椅上坐下，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哀伤，“朕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苏嘛拉姑的影子。对朕来说，她不是一个下人，而是亲人，是比阿玛额娘还要亲的人。”
轩儿静静地听着，对于康熙的这份思念感同深受。回想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这里已经四年多了，经历了那么多，伤痛了那么多，此时此刻，她更加思念自己的父母。
——爸，妈，那个世界的你们还好吗？今生今世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想着父母的样子，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康熙抬头见她哭得凄楚可怜，不禁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轩儿的心里除了难受再也顾不得其他，索性扎了进去，放肆地大哭起来。
“皇上……奴才好想……好想自己的亲人，可是……奴才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康熙的目光黯然了，他用手抹着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傻丫头，朕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朕难道不能成为你的依靠吗？”
轩儿的眼前已经哭得一片模糊，她茫然地抬头看着他，愣了愣，他对她这样好，可是她却在做什么呢？沉吟了许久，好不容易她鼓足了勇气，说出最真心的话，“皇上，奴才骗了您，奴才不配您这样相待。”
“你骗了朕什么？”康熙淡淡一笑，并没有动怒，而是牵过她的手一同走到廊椅下坐着，怜惜道，“你的手真的好冷，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你若是倒了，谁来伺候朕呢？”
——自然有很多人伺候您，而我不配在您心中占据这么重的位子。
轩儿紧抿着嘴唇，她最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尤其是康熙帝这般几近宠溺的好，那会让她的负罪感更加刺痛自己的心。她慢慢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绝然跪在他的面前，“奴才该死，奴才欺骗了皇上，犯了欺君的大罪。奴才对皇上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女儿对于父亲的爱，有的只是崇拜与尊敬。可是奴才却恬不知耻地说爱慕皇上，奴才卑鄙地想要讨好皇上，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宠，想要在后宫立足，想要不被人小视。奴才该死，真地很该死，求皇上赐奴才一死吧。”
康熙沉默了，他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轩儿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静待着皇帝对她下那道杀无赦的谕旨。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学苏嘛拉姑离开朕吗？”忽然，康熙无奈地叹了一声，他伸手摸着轩儿的头，难掩疲惫道，“所有人都知道，除非是死，谁也离不开紫禁城，既是是朕也逃不掉。朕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怎么？现在反悔了吗？”
“不是这样的”，轩儿用力摇了摇头，“奴才对不起皇上，奴才心中有愧，奴才……”，声音哽咽地凝注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奴才不想再欺骗自己的心，不想再欺骗皇上的信任，所以……”
“所以想以死谢罪吗？”康熙莫名地笑了，“你当朕真是那么好骗的吗？”
轩儿顿了一下，是啊，他是皇帝，又有什么是他看不穿的谎言呢？这一刻，她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不用再去伪装任何，终于可以摘掉戴在脸上的面具，她轻松地笑了笑，抬起头，对上康熙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恐惧，直言道，“皇上，在这宫里，奴才活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这份累，皇上应该是最了解的，牵挂太多，思虑太多，亏欠太多，像一座座的山压着。很多次都压得奴才喘不过气来，奴才真地已经没有力气了。”
“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宠你吗？”康熙温柔地再次为她拭干泪水，“是因为朕在你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渴望。后宫里面的女人每一个见到朕，眼中的目光都是渴望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可唯独你，眼里干净得什么也没有，连朕的影子也没有。其实，朕早就知道，你的心不在朕这里。但朕就是喜欢你在朕身边，让朕感觉不到丝毫的担忧，不用去顾虑些什么，只要安安心心地就好。你瞧，朕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安心。然而，他们都给不了朕，无论是朕的儿子，后妃，还是大臣，他们想的都是争宠争势争权。”
“奴才也有自己的私心”，轩儿小声道。
“哦？是吗？”康熙再次笑了起来，轻轻地抚着她的腮颊，“你那些也算是私心吗？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结果为的都是别人，而自己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皇上？”轩儿惊愕地望着他，不敢去想康熙究竟知道她多少秘密，这其中也包括她和胤禛的关系吗？
康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叹了一声，“轩儿，朕问你，你是想继承这样活着，然后慢慢累死？还是放开一切，只安心做你的乾清宫宫女呢？”
这是警告吗？不会的。她一心求死，康熙又能拿什么警告她呢？只是康熙恩威并施的手段，让她的心彻底慌乱了。她若是继续选择照着已有的路走下去，那么会不会连累胤禛呢？“如果……如果奴才愿意放弃过去的种种，安心留在皇上的身边伺候，皇上也会让那些过去都真地成为过去，不再计较吗？”
“当然”，康熙按了按她的肩膀，“君无戏言。”
轩儿低下头，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皇帝，不留声息间，已经掌握了一切，事已至此，她还能做些什么呢？除了不连累那个人，她已经无法再为他做任何事了。轩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皇上，奴才以后会恪守本分。”
“那就好”，康熙俯身扶起她，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省得你再胡思乱想，苏嘛拉姑的丧事，就由你监督操办吧。”
“是”，轩儿恭敬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有空，就替朕多多安慰十二阿哥吧，那孩子与苏嘛拉姑的感情深厚，朕怕他一时受不了这打击。”
“是”，轩儿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知道，以后在康熙帝的面前，她再也不会多想了。
夜已经深了，轩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乾清宫，昏昏暗暗的宫墙内，只是零星地点上了几盏灯，甚至连一向通宵达旦亮着的南书房此刻也沉浸在一片漆黑中。站在幽静的院中，轩儿莫名地觉得似乎整座乾清宫都如其主人一样散发着深切的哀伤。
这样的夜晚，想必皇上一定是想一个人待着吧？轩儿呆呆地望着紧闭大门的南书房，轻叹了一声，即使是与苏嘛拉姑相处不久的自己都是如此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更何况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康熙帝呢。
想到这儿，轩儿不禁仰头望向天空，夜幕中的点点星辰，其中必有一颗是属于苏嘛拉姑的，“苏嬷嬷，您一路走好，轩儿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办好的。”是幻觉吗？她看到一颗星忽然闪了一下，像是苏嘛拉姑在对她轻轻地点头。她会心地笑了笑，猜想一定是被困在宫墙里一辈子的苏嬷嬷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轩儿，若是有机会，还是离开的好”，耳畔间再次回响起苏嬷嬷临终时的话，轩儿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苦涩。有朝一日，若是她真地能离开紫禁城，想必方式也只能如苏嬷嬷这般吧。“一入宫门深四海”，以前她总觉得这话太空洞泛泛，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苏嬷嬷，愿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对着那颗星，轩儿诚心期盼每一个人都可以平安，纵然她也清楚，这样的愿望只能是奢求。
“怎么？你也在想她吗？”忽然，从漆黑的走廊上传来人声。
声音虽不大，却在这寂静的院中被放大了无数倍。轩儿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去瞧，看到暗影里，一个人慢慢地从廊内走出，竟然是康熙帝。
轩儿心里一慌，忙俯身行礼。
康熙摆了摆手，侧身在廊椅上坐下，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哀伤，“朕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苏嘛拉姑的影子。对朕来说，她不是一个下人，而是亲人，是比阿玛额娘还要亲的人。”
轩儿静静地听着，对于康熙的这份思念感同深受。回想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这里已经四年多了，经历了那么多，伤痛了那么多，此时此刻，她更加思念自己的父母。
——爸，妈，那个世界的你们还好吗？今生今世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想着父母的样子，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康熙抬头见她哭得凄楚可怜，不禁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轩儿的心里除了难受再也顾不得其他，索性扎了进去，放肆地大哭起来。
“皇上……奴才好想……好想自己的亲人，可是……奴才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康熙的目光黯然了，他用手抹着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傻丫头，朕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朕难道不能成为你的依靠吗？”
轩儿的眼前已经哭得一片模糊，她茫然地抬头看着他，愣了愣，他对她这样好，可是她却在做什么呢？沉吟了许久，好不容易她鼓足了勇气，说出最真心的话，“皇上，奴才骗了您，奴才不配您这样相待。”
“你骗了朕什么？”康熙淡淡一笑，并没有动怒，而是牵过她的手一同走到廊椅下坐着，怜惜道，“你的手真的好冷，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你若是倒了，谁来伺候朕呢？”
——自然有很多人伺候您，而我不配在您心中占据这么重的位子。
轩儿紧抿着嘴唇，她最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尤其是康熙帝这般几近宠溺的好，那会让她的负罪感更加刺痛自己的心。她慢慢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绝然跪在他的面前，“奴才该死，奴才欺骗了皇上，犯了欺君的大罪。奴才对皇上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女儿对于父亲的爱，有的只是崇拜与尊敬。可是奴才却恬不知耻地说爱慕皇上，奴才卑鄙地想要讨好皇上，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宠，想要在后宫立足，想要不被人小视。奴才该死，真地很该死，求皇上赐奴才一死吧。”
康熙沉默了，他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轩儿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静待着皇帝对她下那道杀无赦的谕旨。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学苏嘛拉姑离开朕吗？”忽然，康熙无奈地叹了一声，他伸手摸着轩儿的头，难掩疲惫道，“所有人都知道，除非是死，谁也离不开紫禁城，既是是朕也逃不掉。朕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怎么？现在反悔了吗？”
“不是这样的”，轩儿用力摇了摇头，“奴才对不起皇上，奴才心中有愧，奴才……”，声音哽咽地凝注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奴才不想再欺骗自己的心，不想再欺骗皇上的信任，所以……”
“所以想以死谢罪吗？”康熙莫名地笑了，“你当朕真是那么好骗的吗？”
轩儿顿了一下，是啊，他是皇帝，又有什么是他看不穿的谎言呢？这一刻，她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不用再去伪装任何，终于可以摘掉戴在脸上的面具，她轻松地笑了笑，抬起头，对上康熙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恐惧，直言道，“皇上，在这宫里，奴才活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这份累，皇上应该是最了解的，牵挂太多，思虑太多，亏欠太多，像一座座的山压着。很多次都压得奴才喘不过气来，奴才真地已经没有力气了。”
“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宠你吗？”康熙温柔地再次为她拭干泪水，“是因为朕在你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渴望。后宫里面的女人每一个见到朕，眼中的目光都是渴望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可唯独你，眼里干净得什么也没有，连朕的影子也没有。其实，朕早就知道，你的心不在朕这里。但朕就是喜欢你在朕身边，让朕感觉不到丝毫的担忧，不用去顾虑些什么，只要安安心心地就好。你瞧，朕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安心。然而，他们都给不了朕，无论是朕的儿子，后妃，还是大臣，他们想的都是争宠争势争权。”
“奴才也有自己的私心”，轩儿小声道。
“哦？是吗？”康熙再次笑了起来，轻轻地抚着她的腮颊，“你那些也算是私心吗？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结果为的都是别人，而自己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皇上？”轩儿惊愕地望着他，不敢去想康熙究竟知道她多少秘密，这其中也包括她和胤禛的关系吗？
康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叹了一声，“轩儿，朕问你，你是想继承这样活着，然后慢慢累死？还是放开一切，只安心做你的乾清宫宫女呢？”
这是警告吗？不会的。她一心求死，康熙又能拿什么警告她呢？只是康熙恩威并施的手段，让她的心彻底慌乱了。她若是继续选择照着已有的路走下去，那么会不会连累胤禛呢？“如果……如果奴才愿意放弃过去的种种，安心留在皇上的身边伺候，皇上也会让那些过去都真地成为过去，不再计较吗？”
“当然”，康熙按了按她的肩膀，“君无戏言。”
轩儿低下头，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皇帝，不留声息间，已经掌握了一切，事已至此，她还能做些什么呢？除了不连累那个人，她已经无法再为他做任何事了。轩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皇上，奴才以后会恪守本分。”
“那就好”，康熙俯身扶起她，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省得你再胡思乱想，苏嘛拉姑的丧事，就由你监督操办吧。”
“是”，轩儿恭敬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有空，就替朕多多安慰十二阿哥吧，那孩子与苏嘛拉姑的感情深厚，朕怕他一时受不了这打击。”
“是”，轩儿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知道，以后在康熙帝的面前，她再也不会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