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泪之章·政治家与战争家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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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地笼罩着，厅室中明亮的烛火变得朦胧起来，重影使一切更加温馨。那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感包裹了这个原本应该是家的地方，好像是回归，好像是故地重游。任何词语都难以描述此时的这种感觉，因为它就像是簇拥在火炉边时恰好的距离上暖暖的温度，不近不远，无法说出要到什么地步。
“尊敬的客人，我恳求您，放过他们，算作是我的最后一个自私的要求——您既然有着这样在我看来非凡的身份，求您无论如何让他们活下去。对、仅仅是活下去，无论尊严与否、无论成功与否、无论痛苦与否，请让他们活下去，请一定一定让他们活下去。他们不是我的生命，他们更不是我生命的延续，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我没有资格为他们要求什么，我也更没有权利为他们选择什么；但是，倘若还有一样东西、是人人都可以替他人选择的的话，我认为是生命：是无论医者的奉献，还是战士的刀锋、是无论我们的宽恕与怜悯、还是我们的残忍与仇恨都可以为他们选择的生命……这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赞美……诸神！”
阿尔法老泪纵横。
曼达再也顾不得什么、破泪喧腾：“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不准死、你不准死！混蛋，你不准动爷爷、我不同意！”
莫奇的喉咙哽得生疼，眼眶红肿得连眨眼都涩痛。
“……丫头！别胡说！”
“我就要说、我就要说！爷爷，我知道我很调皮、总是惹祸；你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你从来都不说，从来都一副不操心、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大家都觉得我是个一天到晚什么都不担心的疯丫头，每天过得乐呵呵的，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爸爸妈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被关心……我也是人，我也会想的、我也想的啊！……虽然平时吵吵闹闹的，但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你凭什么就觉得我是讨厌这种生活、讨厌你？……我总是去阁楼楼顶的箱子里偷东西，我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些值钱的东西；炫耀也好、用掉也好，我知道是你藏起来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就不愿意这样一直过下去；就算我们过着这样的日子、我偶尔偷一点东西，就这样下去，为什么又不可以……”
“都闭嘴！”安东尼奥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护卫突然走了进来。“首相，都查过了，没有人。”
“陷阱呢？”
“正在布置，还需要一段时间。”
“去找一个高一点的位置、看着点外面的情况。”
“是。”
大门两侧的守卫站开，为索洛艾隆让开了一条通道。
“诶，那个是……？”
“不是内军的骑士长吗？经常跟着我们出征的。”
“可是阿琉恩斯骑士长让我们不要放任何人出入……”
“你傻啊，骑士长现在昏迷不醒，根本就不是他下的命令。”
“什么！……那是谁？”
“好像是那个内阁的首相，似乎现在是他在代政。”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万一那个骑士长以干涉内军的名义追究我们的责任怎么办？”
“你傻啊，肯定是只有纹章才能调动军队。看样子，那个首相是已经握住了外军的军权。”
“可是这样，阿琉恩斯骑士长岂不是……”
“先看着吧。”
“……嗯。”
寝宫前的花园入口，索洛艾隆持续地感到宫中的守卫比平时更多；而且，这里的守卫的衣着也明显地有了变化。“是首相的命令，”士兵严厉地斥责，“你们还不快点让开！”
“首相说过，不是他本人、不得入内！”守卫的答复也不客气。
“……”士兵回头看着索洛艾隆。
他摆出一副轻蔑的姿态，微微昂起下巴，眼球向下看着两个守卫。“……很好；虽然是在容不得你们冒犯的地方，却还是很清楚自己背后依仗的势力的；不多说，你们并不应该是单纯地因为忠诚、而是因为你们的心智才被选中……所以，我提醒你们，这里的情形远比你们想象得复杂，局势也总是变化的。要是有些不识相的东西、打扰了什么，那这个责任——”索洛艾隆的嘴角向上扬，凶狠的表情呈现在他脸上。“你以为是谁来负呢？”
两个守卫似乎是被震慑到，面面相觑。
“怎么，不相信吗？”索洛艾隆转向士兵，“看样子，总归是不该怀疑你的；那就麻烦你去通告首相，让他知晓。”
“通……！”士兵恍然大悟，赶快闭上了嘴。
“先等等，你是什么人？”守卫的警惕性确实很高。
“近卫内军骑士长，索洛艾隆。”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昂起胸膛。
“……！”
“不用找了。凭你们这些货色，还用不着我带护卫。”
“哼。”守卫鄙薄地看着他自傲的神情，“那真是麻烦你了，骑士长。”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寝宫，这里云集的近卫内军让索洛艾隆舒了一口气，而士兵却显然有些吃惊。逐渐深入的过程中，距离谢希曼的位置越来越近。
士兵突然停了下来。
“骑士长，那个……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是不是……”
“着什么急？现在跑掉、岂不是就成了真的叛徒？”
“我……”士兵露出尴尬的表情。
“给你一个机会。”索洛艾隆面对着士兵，抱起手来，轻松的姿态，“你、连同那些围在寝宫花园里的人，都不应该是近卫军，也不像宫里的人；只要你说出自己的身份，我马上就可以放你走。”
“这……”冷汗从士兵的脑门上落下。他的脸色苍白，警觉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一般。
“？”
“这……骑士长，我们还是走吧……”士兵下意识地靠在索洛艾隆身边，差点贴上了身。“你……应该不会言而无信的吧……”
索洛艾隆皱了皱眉，继续前行。
“首相。”护卫匆匆地赶了下来，“万民广场上有星点的火光，应该是正在集结中。”
“呼——”安东尼奥长吁，坐了下来，浑身放松。“先去吧。”
“那——首相，这些陷阱还……”
“照常布置。”
“……是。”
他向上望着那四个被吊起来的人质，心里考虑着什么。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神官，我有话问你。而且，如果你给出我满意的答案，我会考虑放过这三个人。”
“执政官，诚恳的问题只能换来诚恳的回答，而满意的答案需要用手段来确保。”
“哈哈……”他笑起来，从声音里能听出他很愉悦，表情却像是自嘲一般。“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
“赞美诸神，我能够感到您对才华的尊重与珍惜，那是一种美德。然而，正是对这种尊重和珍惜的避讳，它使我找到您、主动提出一个可以绕过政治的解决方法；却不想，您对政治近乎疯癫的狂乱终究使我一度深陷泥淖。”
“很好，神官。老实说，我并不怀疑你，但你同样也被别人信任着；并且，这种信任是如此地危险，以至于信任者或者被信任者都可以被另一方轻易地利用。”
“请原谅这种察觉对我而言是一种奢侈。在神谕的指导下，我自觉地放弃那些与我的同伴相牵连的丝缕、成为一个在暗影中的独行者。我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就在于神谕；我需要行动，为了达到与神谕一致的目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那么，他就是你的神谕吗？”他意味颇丰地看着莫奇。
“请恕我无法告知您。”
“神官，虽然有些话是轻侮的，甚至，它因为忤逆了神而会遭到法律的审判，但出于此刻鲜少的诚实，我依旧想要告诫你——不要被自己的工具所奴役。”
“有人将之视作工具，有人将之视作生命，更有人将我们视作舞台上可笑的表演者。不管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如果我们不能坚持自己的本心，又如何能够看见我们长久以来所想要看见的东西？倘若我们的存在互无羁绊，就无需纷争。”
“哼——神官，你们所谓关于森林的传说，它像瘟疫一样流传。至少，你应该见证它对政治的腐蚀——一个信仰虚无缥缈的皇室，他们的近卫军亦是如此。他们借着自己领主的身份、将财富从人民的手中拿走，留给他们的却是可以说服他们自甘付出的谎言和欺骗。这种沉痛，只有站在巉岩上的眺望者才能看见、才能感到虚伪和不实！”
“尊敬的执政官，我必须像我当初提醒这个国度的国君一样来提醒您——您对神谕的忤逆是如此危险，以至于它将要牵引你走向毁灭。”
“哈哈哈，神谕……”安东尼奥放肆地大笑起来，眯缝着双眼、望着女神官。“神官，莫要告诉我、你竟然是相信着曾经近乎毁灭了一个国家的神谕！难道你能忘记了那个愚蠢的神谕、那个打着先知旗号的欺骗者吗？不能！神官，我们当然会与森林抗争——即便是在围墙中长大的人们，即便他们从未领略森林的威力——但是！我们将用长矛抗争、我们将用铁蹄抗争、我们将用战车抗争、我们将用弓箭抗争。我们将会作为人来和我们的敌人抗争，而不是所谓的神谕、令人憎恨的祭奠、以及肆意鱼肉弱者的仪式！”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激动地说道：
“是的——除了武器，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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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地笼罩着，厅室中明亮的烛火变得朦胧起来，重影使一切更加温馨。那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感包裹了这个原本应该是家的地方，好像是回归，好像是故地重游。任何词语都难以描述此时的这种感觉，因为它就像是簇拥在火炉边时恰好的距离上暖暖的温度，不近不远，无法说出要到什么地步。
“尊敬的客人，我恳求您，放过他们，算作是我的最后一个自私的要求——您既然有着这样在我看来非凡的身份，求您无论如何让他们活下去。对、仅仅是活下去，无论尊严与否、无论成功与否、无论痛苦与否，请让他们活下去，请一定一定让他们活下去。他们不是我的生命，他们更不是我生命的延续，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我没有资格为他们要求什么，我也更没有权利为他们选择什么；但是，倘若还有一样东西、是人人都可以替他人选择的的话，我认为是生命：是无论医者的奉献，还是战士的刀锋、是无论我们的宽恕与怜悯、还是我们的残忍与仇恨都可以为他们选择的生命……这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赞美……诸神！”
阿尔法老泪纵横。
曼达再也顾不得什么、破泪喧腾：“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不准死、你不准死！混蛋，你不准动爷爷、我不同意！”
莫奇的喉咙哽得生疼，眼眶红肿得连眨眼都涩痛。
“……丫头！别胡说！”
“我就要说、我就要说！爷爷，我知道我很调皮、总是惹祸；你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你从来都不说，从来都一副不操心、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大家都觉得我是个一天到晚什么都不担心的疯丫头，每天过得乐呵呵的，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爸爸妈妈、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被关心……我也是人，我也会想的、我也想的啊！……虽然平时吵吵闹闹的，但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你凭什么就觉得我是讨厌这种生活、讨厌你？……我总是去阁楼楼顶的箱子里偷东西，我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些值钱的东西；炫耀也好、用掉也好，我知道是你藏起来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就不愿意这样一直过下去；就算我们过着这样的日子、我偶尔偷一点东西，就这样下去，为什么又不可以……”
“都闭嘴！”安东尼奥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护卫突然走了进来。“首相，都查过了，没有人。”
“陷阱呢？”
“正在布置，还需要一段时间。”
“去找一个高一点的位置、看着点外面的情况。”
“是。”
大门两侧的守卫站开，为索洛艾隆让开了一条通道。
“诶，那个是……？”
“不是内军的骑士长吗？经常跟着我们出征的。”
“可是阿琉恩斯骑士长让我们不要放任何人出入……”
“你傻啊，骑士长现在昏迷不醒，根本就不是他下的命令。”
“什么！……那是谁？”
“好像是那个内阁的首相，似乎现在是他在代政。”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万一那个骑士长以干涉内军的名义追究我们的责任怎么办？”
“你傻啊，肯定是只有纹章才能调动军队。看样子，那个首相是已经握住了外军的军权。”
“可是这样，阿琉恩斯骑士长岂不是……”
“先看着吧。”
“……嗯。”
寝宫前的花园入口，索洛艾隆持续地感到宫中的守卫比平时更多；而且，这里的守卫的衣着也明显地有了变化。“是首相的命令，”士兵严厉地斥责，“你们还不快点让开！”
“首相说过，不是他本人、不得入内！”守卫的答复也不客气。
“……”士兵回头看着索洛艾隆。
他摆出一副轻蔑的姿态，微微昂起下巴，眼球向下看着两个守卫。“……很好；虽然是在容不得你们冒犯的地方，却还是很清楚自己背后依仗的势力的；不多说，你们并不应该是单纯地因为忠诚、而是因为你们的心智才被选中……所以，我提醒你们，这里的情形远比你们想象得复杂，局势也总是变化的。要是有些不识相的东西、打扰了什么，那这个责任——”索洛艾隆的嘴角向上扬，凶狠的表情呈现在他脸上。“你以为是谁来负呢？”
两个守卫似乎是被震慑到，面面相觑。
“怎么，不相信吗？”索洛艾隆转向士兵，“看样子，总归是不该怀疑你的；那就麻烦你去通告首相，让他知晓。”
“通……！”士兵恍然大悟，赶快闭上了嘴。
“先等等，你是什么人？”守卫的警惕性确实很高。
“近卫内军骑士长，索洛艾隆。”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昂起胸膛。
“……！”
“不用找了。凭你们这些货色，还用不着我带护卫。”
“哼。”守卫鄙薄地看着他自傲的神情，“那真是麻烦你了，骑士长。”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寝宫，这里云集的近卫内军让索洛艾隆舒了一口气，而士兵却显然有些吃惊。逐渐深入的过程中，距离谢希曼的位置越来越近。
士兵突然停了下来。
“骑士长，那个……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是不是……”
“着什么急？现在跑掉、岂不是就成了真的叛徒？”
“我……”士兵露出尴尬的表情。
“给你一个机会。”索洛艾隆面对着士兵，抱起手来，轻松的姿态，“你、连同那些围在寝宫花园里的人，都不应该是近卫军，也不像宫里的人；只要你说出自己的身份，我马上就可以放你走。”
“这……”冷汗从士兵的脑门上落下。他的脸色苍白，警觉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一般。
“？”
“这……骑士长，我们还是走吧……”士兵下意识地靠在索洛艾隆身边，差点贴上了身。“你……应该不会言而无信的吧……”
索洛艾隆皱了皱眉，继续前行。
“首相。”护卫匆匆地赶了下来，“万民广场上有星点的火光，应该是正在集结中。”
“呼——”安东尼奥长吁，坐了下来，浑身放松。“先去吧。”
“那——首相，这些陷阱还……”
“照常布置。”
“……是。”
他向上望着那四个被吊起来的人质，心里考虑着什么。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神官，我有话问你。而且，如果你给出我满意的答案，我会考虑放过这三个人。”
“执政官，诚恳的问题只能换来诚恳的回答，而满意的答案需要用手段来确保。”
“哈哈……”他笑起来，从声音里能听出他很愉悦，表情却像是自嘲一般。“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
“赞美诸神，我能够感到您对才华的尊重与珍惜，那是一种美德。然而，正是对这种尊重和珍惜的避讳，它使我找到您、主动提出一个可以绕过政治的解决方法；却不想，您对政治近乎疯癫的狂乱终究使我一度深陷泥淖。”
“很好，神官。老实说，我并不怀疑你，但你同样也被别人信任着；并且，这种信任是如此地危险，以至于信任者或者被信任者都可以被另一方轻易地利用。”
“请原谅这种察觉对我而言是一种奢侈。在神谕的指导下，我自觉地放弃那些与我的同伴相牵连的丝缕、成为一个在暗影中的独行者。我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就在于神谕；我需要行动，为了达到与神谕一致的目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那么，他就是你的神谕吗？”他意味颇丰地看着莫奇。
“请恕我无法告知您。”
“神官，虽然有些话是轻侮的，甚至，它因为忤逆了神而会遭到法律的审判，但出于此刻鲜少的诚实，我依旧想要告诫你——不要被自己的工具所奴役。”
“有人将之视作工具，有人将之视作生命，更有人将我们视作舞台上可笑的表演者。不管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如果我们不能坚持自己的本心，又如何能够看见我们长久以来所想要看见的东西？倘若我们的存在互无羁绊，就无需纷争。”
“哼——神官，你们所谓关于森林的传说，它像瘟疫一样流传。至少，你应该见证它对政治的腐蚀——一个信仰虚无缥缈的皇室，他们的近卫军亦是如此。他们借着自己领主的身份、将财富从人民的手中拿走，留给他们的却是可以说服他们自甘付出的谎言和欺骗。这种沉痛，只有站在巉岩上的眺望者才能看见、才能感到虚伪和不实！”
“尊敬的执政官，我必须像我当初提醒这个国度的国君一样来提醒您——您对神谕的忤逆是如此危险，以至于它将要牵引你走向毁灭。”
“哈哈哈，神谕……”安东尼奥放肆地大笑起来，眯缝着双眼、望着女神官。“神官，莫要告诉我、你竟然是相信着曾经近乎毁灭了一个国家的神谕！难道你能忘记了那个愚蠢的神谕、那个打着先知旗号的欺骗者吗？不能！神官，我们当然会与森林抗争——即便是在围墙中长大的人们，即便他们从未领略森林的威力——但是！我们将用长矛抗争、我们将用铁蹄抗争、我们将用战车抗争、我们将用弓箭抗争。我们将会作为人来和我们的敌人抗争，而不是所谓的神谕、令人憎恨的祭奠、以及肆意鱼肉弱者的仪式！”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激动地说道：
“是的——除了武器，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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