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回 午后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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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完皇上用午膳，已经快到未时末了，众多的大臣早早候在了门外等着皇帝接见他们。 []轩儿领着一群奴才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也早早地退了出来。出门时，听到大臣们正在议论举荐江南举子、贡生入京修书的事情。轩儿本就对前朝的事情没有多少兴趣，不禁脚步又加快地走了过去。
江南的夏天不同于北方的燥热，更多是一种闷湿的天气，穿得再清凉，也总是觉得身上粘糊糊被汗濡着难受。下午的时候，轩儿不用侍奉御前，闲来无事，就拿着一把绣有红梅的扇子，在曹府后院临湖的亭廊里散步。只是没有走多久，远远地就看见对面的六角半山亭里也有人在乘凉。
仔细一瞧，正是陈秉之。轩儿正犹豫着是否该去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陈秉之也注意到了她，几步小跑就从对面的亭子里奔了过来。大热的天气，虽是在避荫的廊子里，他还是跑得一头的大汗。轩儿从袖口里抽出素帕递过去，“陈公子，快擦一擦吧。”
陈秉之呵呵一笑，接过帕子边擦汗，边道，“轩儿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闻及此，轩儿撇了撇嘴，暗道这小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陈公子没有和曹公子一起吗？阄”
陈秉之停了擦汗，奇怪地看着她，“轩儿姑娘似乎对曹兄很感兴趣啊？”
轩儿一愣，忙解释道，“我哪有，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陈秉之斜了眼睛盯着她，道，“确实是好奇，而且还是很好奇呢！哦”
轩儿脸色一阴，“陈公子是成心要取笑我吗？”
“哪敢哪敢”，陈秉之嬉笑着，“曹兄学识渊博，在下有幸能在曹府住上一段日子，真是受益良多呢。”
“是吗？”轩儿哼了一声，怕是受益再多，也是本性难改啊，“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公子与像曹公子这样的人物交往，肯定是极好的。”
陈秉之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反而笑得更开心起来，“多些轩儿姑娘的关心，我这人就是如此，结交朋友总要是那些值得去认识的。在下在京城也有一位老友，轩儿姑娘肯定是认识的。”
轩儿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口中的朋友自然指的就是胤禛，她正好也想就此机会打听一下他与胤禛是怎样结识的，就明知故问道，“公子说的是哪一位呢？”
“我这位老友在宫里当差，名叫‘婉儿’，姑娘应该知道她吧”，陈秉之敛起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轩儿没想到他会提到“自己”，心下有点慌乱，莫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被他看出来了，转念一想，她当初与陈秉之见面时自己一直是蒙着面的，他根本就没看到过她的真实面目，难道他真地一直记挂着自己吗？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他，他的目光清透干净，仿佛天生就是一双世间最真实、最不会被谎言蒙蔽的眼睛。
她低下头，叹了一声，“陈公子，我劝你以为还是不要提及这么名字了，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陈秉之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苦笑着撇了撇嘴角，“我也听说了，只是一直不相信，不过，现在亲耳听到轩儿姑娘这么说，也就是真的了。可惜啊，可惜，她还那么年轻，我本以为她会和四阿哥举案齐眉的，没想到啊……”
他的话戳痛了她心底最深的那块伤痛，她忽然转过身去，不想被他看到脸上哀伤的神情，状似随意道，“宫里的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能活着已算是幸运了。”
“为什么要这么悲观？”见她如此，陈秉之忍不住轻轻按上了她的肩膀，“轩儿姑娘，我相信，虽说成事在天，可谋事在人。只要心里想做就去做，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要就这么辜负了。”
轩儿感触地回头看着他，“陈公子也有想做的事情吗？”
他笑了笑，“当然”，他背过身看向廊外的湖面，“我陈秉之这一生，只求一知心人，伴我走遍名山大川，访遍天下美景，吃遍世间佳肴，哈哈哈哈”
轩儿也会心地笑了，“那陈公子还不赶快去做？”
“可惜啊，我不久就要去京城了，怕是这个愿望要等到日后再完成了”，陈秉之无奈道。
“去京城？”
“是啊，皇上下旨要江南的举子、贡生入京修书，再过几天就要动身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做官吗？”轩儿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
陈秉之看着她，顿了一下，笑道，“是啊，我不喜欢被官场的事情缠住，但没办法啊，我受人所托，要去京城照顾一个人。到了京城又怎么可能逃得掉那些官场的争斗，索性就彻底卷进去吧。”
“哦”，轩儿同情地点了点头，“这位托付你的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是的，很重要，是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看清这个世界，教会了我许多我之前从不知道的东西，他的嘱托，我怎么能不遵从呢”，说到那个人时，陈秉之的眼里突然闪出亮光来。
轩儿看得出，他口中说的这个人，可不像是他的意中人，倒像是他的老师，不禁掩嘴莞尔一笑，这世上没想到也有能管得住他的人在啊。
“轩儿姑娘，我虽然只是入京修书，也封不了多大的官职，但轩儿姑娘若有事需要在下帮忙，请一定不要客气啊”，陈秉之忽然很郑重地对她揖礼道。
轩儿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此举意欲何为，婉拒道，“陈公子客气了，我侍奉在圣驾左右，只要当好自己的差事，自然有万岁爷庇佑周全。”
“或许有些事情，轩儿姑娘并不想要皇上知道吧”，他凑前一步，低声，“事事无绝对，总有一天，轩儿姑娘会需要在下的帮忙，到时，在下一定尽力相助。”说完，他便不再逗留，揖了礼，转身离去。
轩儿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对于他说的话，想了许久许久，这个人总是如此，永远给她一种神秘而又高深的感觉，有时候，她会以为是不是自己低估了他呢，还是他本就善于捕风捉影？她真地很难彻底读懂这个人。
“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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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儿转过身，竟然不知何时康熙站在了后面，忙行礼，诧异道，“皇上不是在接见大臣们吗？”
康熙上前挽过她的胳膊，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朕是逃出来的”，牵着她的手漫步朝前走去。
轩儿低眉浅笑道，“皇上也会学小孩子逃课吗？”
“唉，朕是真被那些人烦怕了，自打朕住进这曹府里，一连数日都不得自在，真真是比在紫禁城里还要惹人烦啊”，康熙头疼地感叹道。
“奴才可从没在紫禁城听皇上说过一句烦啊”，轩儿陪着他慢慢地走着。身后侍候的李德全知趣地领着一群奴才隔着一段距离尾随其后。
康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疲惫道，“那些话朕怎么可能会说呢，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出口啊。”
“可皇上为什么要跟奴才说呢？”轩儿微扬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康熙停下脚步，宠溺地滑了一下她的鼻头，“因为你是朕心尖上的人啊，朕的苦闷自然要跟你说了。”
应该是万分感动的啊？这是莫大的荣宠啊？可是轩儿的心里却一丝涟漪也没有激起，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不要把别人说的话都当成真，尤其是站在权利中心的人，他们口是心非的事做得还少吗？她勉强挤出笑容，摆出应该有的表情，笑道，“皇上太抬举奴才了，奴才受宠若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康熙微皱着眉，“尽是些敷衍朕的话，朕听得还不够吗？”
轩儿见他似有不悦，立刻道，“皇上这几日一定是被那些人烦得厉害，天儿又这么热，不如奴才为皇上准备些冰饮消暑吧。”
“好吧，朕还真有些口渴了”，康熙点了点头，回身对李德全道，“你去把太子叫来，朕这几日繁忙，到是一直没有看见他。”
“喳”，李德全应了一声，退下去请胤礽了。
轩儿也跟着一块去了，康熙便自顾自地朝不远处地凉亭走去。
不一会儿，轩儿端着一只盅子走了过来。此时，胤礽早已被李德全请来，正陪着康熙饮茶，瞧见轩儿，微微颔了首，轩儿看他对自己已没了之前那么大的敌意，心下安慰，不由微微露出了笑容。
有宫女上前帮着她将盅子里的冷饮倒入碗里，轩儿捧着碗亲自奉到康熙面前，康熙接过去低头瞧着，啧啧道，“这是什么？红红绿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是杨枝玉露”，轩儿回道。
“杨枝玉露！”，康熙舀了一勺子尝着，“嗯，味道果然不错。亏你想得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轩儿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这道饮品是她在现代时最喜欢吃的，吃得多了也就会做了，况且又身处南方，各式水果齐全，所以她在里面又加了许多解暑的水果果肉，配上她精心调制的汤汁，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次做得是最成功的。拿过第二碗送到胤礽面前，他却是看着这道“杨枝玉露”愣了愣，直到轩儿唤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接过去，囫囵吞枣似地几口就吃光了。
只可惜，康熙刚吃了几口，曹寅便领着他的儿子曹颙来拜见，康熙对这位臣子的感情不同其他人，匆匆放下了碗，和他们父子二人边游览着曹府的景致，边说些君臣间的私密话。
胤礽知趣地没有跟去，依旧留在了凉亭里，看着轩儿在那儿收拾东西。轩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回头问道，“太子爷怎么总盯着我看呀？”
胤礽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你的这道‘杨枝玉露’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哦？是谁？”
“她也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还会起一些让人永远也忘不了的怪名字。杂烩饭，哈哈哈哈”，想到那个人，想到他们以前一起做的事，胤礽开心地笑了起来，也只有想起过去的时候，他才能笑得如此由衷。
轩儿不禁也跟着笑了，那些记忆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是他们最宝贵的。只是，轩儿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却不想让彼此继续活着梦里，转了话题，问道，“太子爷，侧妃娘娘和小皇孙可好？”
提到他们，胤礽脸上的笑突然就僵住了，从梦里拉回现实，总会让他有种从天上跌入地下的心疼，无奈地叹道，“那孩子病了，芷云一直守着他。宫里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夭折，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病了？是什么病啊？”瞧着胤礽一副好像在说旁人似的态度，轩儿不由撇了撇嘴。
“谁管他得了什么病”，胤礽甩着袖子哼了一声，转头走出了凉亭。轩儿想要追上他，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面对胤礽这种近乎残酷的无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指望着芷云能成为他心里的慰藉，可似乎，她的想法又一次错了。
——胤礽，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受到的伤害降到最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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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秉之呵呵一笑，接过帕子边擦汗，边道，“轩儿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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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秉之斜了眼睛盯着她，道，“确实是好奇，而且还是很好奇呢！哦”
轩儿脸色一阴，“陈公子是成心要取笑我吗？”
“哪敢哪敢”，陈秉之嬉笑着，“曹兄学识渊博，在下有幸能在曹府住上一段日子，真是受益良多呢。”
“是吗？”轩儿哼了一声，怕是受益再多，也是本性难改啊，“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公子与像曹公子这样的人物交往，肯定是极好的。”
陈秉之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反而笑得更开心起来，“多些轩儿姑娘的关心，我这人就是如此，结交朋友总要是那些值得去认识的。在下在京城也有一位老友，轩儿姑娘肯定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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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位老友在宫里当差，名叫‘婉儿’，姑娘应该知道她吧”，陈秉之敛起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轩儿没想到他会提到“自己”，心下有点慌乱，莫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被他看出来了，转念一想，她当初与陈秉之见面时自己一直是蒙着面的，他根本就没看到过她的真实面目，难道他真地一直记挂着自己吗？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他，他的目光清透干净，仿佛天生就是一双世间最真实、最不会被谎言蒙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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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儿不禁也跟着笑了，那些记忆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是他们最宝贵的。只是，轩儿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却不想让彼此继续活着梦里，转了话题，问道，“太子爷，侧妃娘娘和小皇孙可好？”
提到他们，胤礽脸上的笑突然就僵住了，从梦里拉回现实，总会让他有种从天上跌入地下的心疼，无奈地叹道，“那孩子病了，芷云一直守着他。宫里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夭折，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病了？是什么病啊？”瞧着胤礽一副好像在说旁人似的态度，轩儿不由撇了撇嘴。
“谁管他得了什么病”，胤礽甩着袖子哼了一声，转头走出了凉亭。轩儿想要追上他，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面对胤礽这种近乎残酷的无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指望着芷云能成为他心里的慰藉，可似乎，她的想法又一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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