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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雪下了很久,从早晨一直持续到半夜,等到雪停时,外面已经是一片白色的天地。白天经历了陈秉之的离开,和四福晋的谈心。奇怪的男人走了,而婉儿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但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后,终于再也躺不下去了。

    点起蜡烛,披上斗篷,对着镜中的自己捋顺乱发,但白色的面纱却刺痛了她的眼睛,几乎就要忘记自己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无奈地苦笑着,推门走了出去。

    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润,洒在雪地上泛着点点的银光,仿佛夏日里的萤火虫一般,好怀想今年的夏天啊,那时的她至少还无忧,整天像个傻丫头一样莽莽撞撞,反正有人会时刻护着自己,即使到了别的宫里,依然无所顾及。讨厌,又想起他了吗?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起风了,掀起了面纱的一角。

    她茫然地走在风中,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很想去找胤禛,只有他才能抹去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她就是这么可恶,只有在需要时,才会想起他。她再次摇了摇头,转过身,朝回走去。

    “要回去了吗?”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会让她莫名地感到恐惧,她不禁全身一激灵,回头看着他,“这么晚,还没有睡吗?”

    “奴才在巡夜,婉儿姑娘睡不着吗?”

    她点了点头,“我以为你会时刻留在四阿哥的身边呢?原来也要做巡夜的工作。( )”

    “主子说,现在保护婉儿姑娘的安全最重要,所以吩咐奴才时刻注意府里的动静。”

    “哦,是吗?”还是因为宫里那件事吗?婉儿苦笑着,自己什么时候对宫里的人来说变得重要了,居然大张旗鼓地来找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侍卫,她居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德州时,他冒险救过她;离开辛者库时,又是他一步步地背她走出神武门,她和他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才叫丙三”

    “什么?”居然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她抿嘴笑着,开玩笑地说,“那岂不是你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了?”

    “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你叫丙三,就应该还有甲一,乙二和丁四。”

    他笑了笑,“姑娘好聪明,只是奴才是个孤儿,没有兄弟。”

    “啊?对不起”,她尴尬地看着他,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姑娘要回去了吗?”

    她叹了一口气,“除了回去,我也不知道去哪儿?”

    “既然还不想睡,不如去心适轩吧。[ ]”

    “心适轩?”

    “就在院子的最东面,四阿哥偶尔会在那里喝酒”,说完,他提着灯笼继续巡夜。

    四阿哥偶尔会在那里喝酒?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说话方式和他的主子一样,不干脆。她笑着,踏雪向东面走去。

    心适轩和贝勒府里其他的屋子比起来显得寒酸了许多,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房子,婉儿放慢了脚步,注意到从里面射出了朦胧的烛光,空中弥漫着浓浓的酒气,看来,他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是因为她那件事吗?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会不会让他看到她更加的心烦。

    “丙三?是你吗?”四阿哥的声音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而有些含糊不清,“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吗?我今天想一醉方休,这酒是不是假的啊?为什么就醉不了呢?”

    ——不用再喝了,看到你醉得不省人事,我会心疼的。

    “真地好烦啊,从来都没有这样烦过。他们不累吗?干吗死拽着不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一个个都是笨蛋,他们统统都被骗了,被我骗了”,“哐当”,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婉儿快步跑到门口,居然看到四阿哥瘫在地上,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醉方休,只是明明已经醉得沉沉地睡过去了,可他依然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双手用力地攥成拳头,仿佛要拼命地抓住什么东西似的。

    他的睡梦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他如此放不开?他刚刚说骗了谁?可声音又是那样的痛苦?不见的这几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她将他扶了起来,搀到床榻上,盖好被子,他的鼻息很轻,轻得仿佛听不到,甚至让人怀疑,这床上躺的只是一个死人,连睡觉都格外地小心翼翼,他真地活得好累啊。她用手一遍遍地想要抚平他的皱眉,然而毫无作用,眉心间的褶皱如同刻在了那里,永远也无法消失。

    “胤禛,你到底过得是怎样一种生活啊?真地很想走到你的梦中,看清你所有的心事。”她喃喃着,这些话,早就想对他说了,只是每当看到他全副武装的面对所有人时,即使在她面前,也不敢轻易地敞开自己的心扉时,她便说不出口了。皇帝不就应该是孤家寡人吗?他的心恐怕任何人也不能走进去吧。

    “咳咳咳……”,他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拼命地按住胸口,翕动着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胤禛”,他的梦一定十分可怕,她想要摇醒他,可他的手却胡乱地挥舞起来,似乎要推开某个人,梦呓着,“挡我者,死。”

    死?她怔住了,从心里竟涌出一种恐惧,他要杀谁?太子吗?“胤禛,不要这样”,她难过地看着他,回忆着她对清史那点少得可怜的记忆,太子会是怎样的下场?他死了吗?该死,她怎么想不起来了,“胤禛,你不可以杀他,不可以……”,到了这个地步,她再也蒙骗不了自己的心,她还是没有放下他,如果有一天看到胤禛真地伤害了他,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离开胤禛回到胤礽的身边吗?她不知道,求求你,胤禛,不要再让我面对任何痛苦地选择了,我已经经受不起。

    “婉儿”,胤禛微合着眼皮,淡淡地笑着,“好奇怪啊,我怎么看见婉儿了。原来,我真地醉了,醉了……”,渐渐地,他又闭上了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刚才那一句杀,是醉话吗?也许醉话不是真地,酒后也有不吐真言的时候吧,她自我安慰着,麻痹着自己的担忧。对,只要她时刻守在他的身边,就可以保护胤礽,不让他受到胤禛的伤害,如果可以,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害,胤礽不要,胤禛也不要。但那场九子夺嫡的争斗真地可以避免吗?

    她的心越来越乱,脑子里仿佛被一把利剑搅得乱七八糟,明知道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他和胤礽,还有他的弟弟,终究会成为你死我活那样的敌手,只是不想看到,就可以真地不发生吗?她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所在意的人,无论是胤礽还是胤禛,她都会竭尽所能,希望他们在将来那一张腥风血雨中,少一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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